昨天早上帶兒子去看醫生。 他一路都精神愉快，全然的理性與感性兼具，沒有一點要煩人的樣子。春天的晨光透過樹稍，灑了一地的光亮，看了讓人心情好舒暢。
突然，我覺得我看到了。我看到孩子的一切行為舉動都是正常的，他時而安靜害羞，懂事沉穩，時而任性胡鬧，不斷來試探我的界線。這一切，都是正常的。
我說的看見，不是一般人安慰我時的那種「喔..喔..喔.. 對啊！對啊！..」的看到。 是一種真正由內心看到孩子的正常。他有各種情緒與需要，他會欣悅，也會憤怒。 他會需要慰藉，也會需要反抗。他是一個完整的人，所以有完整一套的情緒與需要。以前，我只願意看到他正面令人喜悅的一部份，不願意他發脾氣，小器，胡鬧。
突然，我發覺自己接受的他只是一部份的他，不是全部的他。我能接受他的憤怒嗎？我能接受他的恐懼嗎？我能接受他的私心嗎？我能接受他一切不光明面？
真正的接受，不是那種嘴上說說的接受，或是表面上說接受，私底下在盤算著怎樣把他這些特質消滅掉。
真正的接受，是那種他發脾氣胡鬧時，我能很理所當然地認定他是一個可以有自己脾氣的小孩。我不會想辦法，讓他息怒，或威脅他把他的稜角收起來。
真正的接受，是那種他把家裏的衛生紙、肥皂、牙膏，所有一包一包的日用品都拿去藏在他的小櫃子，聲稱那是他的所有物 任何人都不可以拿時 我能很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可以對匱乏有恐懼，而不是叫他貪心。
真正的接受，是那種他在家裏假裝射槍，舞槍舞棍，發出嚇倒敵人的鬼吼鬼叫時， 我能很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有人類幾百萬年來累積下來相信保護自身安全的基因， 而不是認定他為好戰暴力份子。
真正的接受，是那種他對小妹妹揮拳要揍下去的那一片刻，我還相信他是出於一種不知所措的無明，而不是以大欺小的惡意。
當我這麼想著，心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覺得一切都在於自己是不是心胸夠開擴的接受他。雖然我不知道這麼接受他之後，再下來要做什麼。但是我想，這麼做，總比一開始就喊下去，喝阻他，斥責他來得多空間。就算那空間只打開零點一秒，我可以用微乎其微的空間，等待智慧的升起。
今天去學校，我對他的同學的媽媽抱歉自己的兒子最近有推她孩子，打她孩子的舉動。那媽媽又對我說了許多兒子有暴力嫌疑的舉動，聽得我一泡眼淚在眼睛裏就要絕堤。我一直提醒自己：「接受他。接受他。就算這是他真實的一面，妳也要接受他。」
但，在接下來的一個鐘頭，我坐在兒子教室的角落幫老師釘紙，心裏一直很酸，覺得我苦心扶養，溫順懂事，從來不會動手打人的兒子不知到哪兒去了？我該怎麼辦才好？
但也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一個聲音對我說：「妳真的看到妳的兒子的內心裏面去了嗎？如果妳現在覺得原本清晰的東西，開始模糊了，那就是妳需要再看更深進去。」
哎!...好累....
當媽媽，是不是就是這麼一回事？前一秒鐘才看清楚了，下一秒鐘又模糊了。看不清楚時，又要重新聚焦，看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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